第146章 缘起缘灭
日月交替着变化，漫长的冬日已然过去。
我傻傻地坐在牢内，却是什么都未曾做，故也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直到笃定的脚步声朝我走来，我仰头才发现面前的人目光如炬，将我从黑暗之中怒温柔地抱起，嘴唇微启，道：“这些时日，受苦了。”
我迷惑地看着眼前这人，他的脸颊依旧明晰，只是我却找寻不到半点熟悉的印象，有些诧异地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唤出，道：“拉藏汗？”
拉藏汗紧紧地将我抱住，带我走出黑暗，看着他径直地将我抱往措钦大殿，我才明白旺扎尔所谓的失败是什么意思，面对突如其来的辉煌，此刻的我竟然只是沉默，眼前这些佛像图案，在我眼中显得如此的错乱，仿佛是在为胜利者歌舞，又或是在为失败者哀悼。
“旺扎尔怎么样了？”我询问着拉藏汗。
却见他将我放在床榻处，停了一下，思索了一秒，才又回道：“已经去世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若说着落花凋零一般，如此的漫不经心，但听到我耳里却多了一丝讽刺。奈何旺扎尔待他情深意切，而他却如此绝情，我不明白到底是世间凄凉，还是人心难料。
“赛罕，好生服侍你的主子。”拉藏汗冷冷地回答道。
我错愕的回神，看着他，道：“上次你说的可是真的？”
“什么？”拉藏汗站住脚步，侧过头来，道。
我道：“当初是你在准葛尔说永远不放开我的手，后来又是你在和硕特告知我让我离开，从来，你都未曾让我选择，那么现在，该让我选择了。”
拉藏汗认真的听着，脸上波澜不惊，我镇定地说道：“不管日后你要我怎样，我都会陪在你左右，不管是以何种方式，我绝对不会让你独自一人面对。”
拉藏汗抿起嘴角，沉稳地许以笑容，才分别了几日却恍似隔世，即便如此，他的笑容依旧让我觉得舒心。
淡淡的薰衣草香随着浴桶里萦绕的热气一点一点地将我身上的疲惫带走，依靠着温暖，我不愿动弹，只是我虽无所作为，温暖还是在悄悄消退。
“夫人，水都快凉了，让小的来帮你搓背吧。”赛罕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声说道。
我懒懒地掬起一捧水，看着晶莹的水珠一点一点地滴落，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鼓起勇气将这些温水往身上浇灌。
黑色的夜晚渐渐来袭，我躺在床榻上无法入眠，想着旺扎尔在狱里对我说的话，心情越发沉重，索性用被子将自己的脑袋捂上，不让它继续思考，也不知道这样折磨自己反反复复弄了多久，总算了有些睡意，待我从梦中醒来，赛罕早已为我准备好了早点。
“赛罕，你过来陪我一起吃吧。”拿着筷子，想着日后要一个人吃饭，便觉得无趣，明明害怕孤独却硬要学着孤独，若这就是坚强，我不要！
“夫人。”赛罕有些胆怯，转动着疑惑的眼睛看向我。
我微笑着给她鼓励，让她坐到我的面前，递给她筷子，她这才胆战心惊地从我手中将筷子接过，看着她明明不适应却还在努力坚持，我一阵愧疚，对着她，道：“把你安排在不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实在抱歉，但就这一次，陪我吃一次饭吧。”
赛罕没有多说，只是点头。我看着她乖巧的样子，越发觉得这世道的恐怖，只是默默地拿起筷子认真地吃了起来。
吃完早膳，让赛罕将我打扮整齐便朝着宫殿外面走去。吹着和煦的春风，将自己沐浴在日光之中，尽管冷风还在肆掠地张狂，但阳光的温度还是让我放弃了挣扎。
“你们在干什么？！”赛罕对着远处走来几个行色匆忙的侍女大声嚷道。
我定睛紧紧地打量着那几个侍女手中的汤药，眉头紧蹙，走上前去，问道：“这是给谁的？”
“这……”端着药膳的侍女吞吞吐吐地说着。
我知道若是自己再继续追问下去，定要害了这个侍女，于是点头放行。赛罕有些不解，盯着那几个侍女的身影仔细打量了半天，嘟囔道：“都什么人啊！夫人，小的觉得这事情有蹊跷，您不查查吗？”
“查，定是要查，但不是这样。”我盯着那几个侍女，转过头凑到赛罕的耳边将自己的想法道出，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往厨房跑去。
送走赛罕，我才提起裙摆追着侍女的脚步走了过去，白色的高墙内冗长而宽阔的大道不断地蔓延，忽然，一阵哭泣吵闹的声音响起。
“宝音。”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以何种心情将这个名字唤出的，但一想到旺扎尔那番诚挚的话语便顾不得了，放下自己的小心翼翼大步流星地冲了进去。
“你们在干什？！”我对着那些侍女怒斥道。
见到我的出现，所有的侍女全都吓呆了，愣在原地站了半天不知道如何是好，我瞪着大眼，看着地上已经先血淋淋的宝音，眼泪哗地掉了下来，“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我跪坐在宝音的面前，看着地上腥红一片，泪水混合着理智，我开始为宝音看诊。
“放开。”宝音挣扎着从血泊里坐起，将我把脉的手打开，她神情疲惫，双眼布满了血丝，“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我错愕地看着她，心中又多了一分惭愧与怜悯，宝音瞥见我的神色，挣扎着抬起手来在我脸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道：“收起你的同情心，我不需要！”
我默然流泪，低下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告诉，今日你们若是弄不死我，他日定会让你加倍偿还！”宝音瞪着恶狠狠的眼睛，咬牙切齿地对着我大声吼道，此刻竟活像咒怨里的女鬼。
我抬头来，擦干眼泪，看着宝音道：“旺扎尔不会希望你这样的，他那么爱你。”
“旺扎尔。”宝音诧异地抬起头来，凶悍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只见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流出，晶莹剔透像是珍珠一般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那般美丽，让人越发心疼。
我趁着她出神的时候，开始为她诊治，刚才的毒药已经浸入內腑现在我能做的就只是抑制这些毒药的蔓延，只是宝音腹中的小孩我已无能为力。
“我的孩子。”宝音哭喊着。
我想起了自己的小孩，心中已是冰凉，道：“没有了。”
“哈、哈哈！”宝音发疯似的笑了起来，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抬起头来，对着我，道：“滚！滚啊！”
“夫人，怎么了？”赛罕跑了进来站在我的面前一脸诧异地道。
我不顾宝音的嚎啕，对着赛罕道：“赶紧去我的房间把医药箱拿过来。”
“是的。”赛罕见状也没多问，得令跑了出去。
待我将宝音的病情稳住，早已过了一个日头，擦干脸上的汗水，想着拉藏汗连自己的弟弟都可以下手，心中更是害怕不已。
“夫人，现在怎么安置世子夫人啊？”赛罕问道。
我回过头看了她一眼，道：“赛罕，你先在这里照顾好宝音，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是。”
来到密宗院，看见正拿笤帚扫地的老人，我提起步子走了过去。
“甲茂，见过乌兰姑姑。”
罕菊奶奶去世后，乌兰姑姑便退隐道密宗院帮忙整理佛经，一直以来极少与外界接触，这次拉藏汗事变她是宫中老一辈政治人物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
“王妃。”乌兰姑姑慢慢地将笤帚放置地上，躬身朝我行礼。
我急忙将乌兰姑姑扶起，看着她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不知王妃来此，所谓何事？”乌兰姑姑开口询问道。
我咬了咬牙，看着她，道：“甲茂想请乌兰姑姑帮个忙。”
“是为被废的世子妃吧？”乌兰姑姑平静地将我想说的话语道出，眼神显出一丝难过，道：“这个忙，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帮的，当初老夫人在世的时候就已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我才会留在这里。”
见到乌兰姑姑竟会如此明事理，我除了道谢竟再也找不出任何词汇可以表达心中的感情，道：“那么宝音就交给乌兰姑姑照顾了。”
“这是老妇人生前交代我的事，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世子妃的。”乌兰姑姑眼神之中流露出坚定的神色。
也许世间并非我想象中的那般寒冷吧，我抱着一丝窃喜的心情，走出了密宗院。
“世子夫人，你不要！”赛罕哭喊的声音响起，我加快步伐跑了过去。
“宝音，你给我下来！”看着此刻正要寻死的女子，我怒吼了起来，“你这样对得起旺扎尔，对得起你的孩子吗？！”
“旺扎尔？孩子？他们都已经去了！我还活在这世上有什么用！”宝音哭喊着道。
“是的，你去死吧！”我大声吼道，“你若死了，这世上就再也不会有人提起旺扎尔了，你现在就去陪他吧！”
宝音迟疑了一下，我正准备走上前去，一阵冷风吹来，只听闻‘啪’的一响，我脸颊绯红，抬头，拉藏汗正用一种凶狠的眼神盯着我，好似饿狼一般要将我生吞活剥。
“是你把她救下来的？”拉藏汗质问道。
我摸了摸脸上疼痛的部位，抬起头来看着那人，道：“是的，难道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弟弟？”
“这是政治，你懂什么？！”拉藏汗低沉着吼道，接着转过身去，看向站在凳子上的宝音。
宝音脸上突然浮现出笑容来，道：“你终于来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还不快下来！”拉藏汗对着宝音吼道。
我听出拉藏汗言语中的关心，有些错愕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定定地盯着宝音与拉藏汗，只觉胸口发闷。看到拉藏汗走至宝音的面前，双手将其抱了下来，宝音脸上浮现的表情竟比杀了我还难受，我看着眼前这俩人只觉恶心。
“你们，你们到底是在干些什么？！”我发疯地吼道。
宝音回眸朝着我淡淡地一笑，我知道，我知道我所想的都是真的，刚刚对拉藏汗的一丝好感此刻竟是荡然无存。
“赛罕，我们走！”我生气地甩袖离去，踩着阳光耀眼的光芒走出了这个偌大的宫殿。
游荡在孤寂的街道上，看着身旁不断有人走过，我的心仿佛被人挖去了一般只剩血淋淋的躯壳在荆棘丛中不断奔跑，唯有不断在体内进进出出的空气，那般的不可捉摸却着实让我感觉到自己还在活着。
对于自己是怎么进入酒家，坐在桌前的了，只知道那些烈酒灌入肠胃的时候彷如在冲洗的伤口，特别的疼，却又特别的安心，至少这些疼痛不会让我忘记自己还在活着。
“阿米。”熟悉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和煦如风似乎要将我的凌乱梳理，“缘起即灭，缘生已空；得失从缘，心无增减。”
我从沉醉之中抬起头来，将酒杯放稳，看着坐在面前这人，只见他面色温和如初，眼神除了原本的悲切更多了一丝无奈，我笑道：“宕桑汪波，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亦随我笑了起来，道：“心有烦心事，所以来此静一静。”
“哈哈哈，来，陪我喝一杯吧！”我到了一杯酒给宕桑汪波。
宕桑汪波也不推辞从我手中将酒杯接过，仰头饮下，对着我默默地一笑，接着眼神继续瞥向窗外。我见他看得如此出神，眯着醉醺醺的眼睛亦跟着看向窗外。
“外面有什么吗？”我问道。
“什么都有，亦什么都没有。”宕桑汪波回道，言语却多了些许禅味儿。
觉得眼前这人的样貌似乎有些与拉藏汗重叠了，摆了摆头，道：“为何我每次心里难受总会遇见你，你到底是谁？”
宕桑汪波莞尔一笑，彷如雪莲一般，洁白却又温暖，道：“不是你遇见我，是我遇见你，我只愿你身如琉璃，内外明净，知道吗？”
“身如明镜？”我傻笑了一下，道：“我早就身染尘埃了，是你对我的期望太高了吧？”
“不是。”宕桑汪波摇头笑了起来，道：“我知道即使身处尘埃，你也不会让这些尘埃染上你的身。”
我起身不愿跟他多讲，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道：“别总是装作一副了解我的样子，行吗？”
“可以。”宕桑汪波笑了起来，“我们一起去乘马吧。”
“酒后驾驶是要被扣分的！”我对着他大声吼道。
宕桑汪波一脸错愕地看着我，不明白我到底说了些什么，问道：“扣分？”
我皱着眉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傻笑着，道：“好啊！”
“夫人，我们还是回家吧。”赛罕有些担心地想要将我拉回，我看着赛罕安慰地笑了起来，道：“没事的，这人不会将我怎样的。”
于是踏着醉醺醺的步伐走出了酒家，宕桑汪波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不让我摔倒，我一次有一次地将他推开不让他靠近我，直到颤颤巍巍地坐上马，才发现此刻宕桑汪波所谓的乘马，并非真正的乘马，一直都只是我坐在马背上，他在下面牵着马匹。
冷风吹来倒是清醒了不少，眼前宽阔的天地让我觉得格外的宁静。枯荣的草木早已泛起了青绿，那些飘荡在天空中的白云美艳无比，蔚蓝的天空包罗万象将我的烦心事也一同包容了。我看着此刻的春天，心竟忘了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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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傻傻地坐在牢内，却是什么都未曾做，故也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直到笃定的脚步声朝我走来，我仰头才发现面前的人目光如炬，将我从黑暗之中怒温柔地抱起，嘴唇微启，道：“这些时日，受苦了。”
我迷惑地看着眼前这人，他的脸颊依旧明晰，只是我却找寻不到半点熟悉的印象，有些诧异地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唤出，道：“拉藏汗？”
拉藏汗紧紧地将我抱住，带我走出黑暗，看着他径直地将我抱往措钦大殿，我才明白旺扎尔所谓的失败是什么意思，面对突如其来的辉煌，此刻的我竟然只是沉默，眼前这些佛像图案，在我眼中显得如此的错乱，仿佛是在为胜利者歌舞，又或是在为失败者哀悼。
“旺扎尔怎么样了？”我询问着拉藏汗。
却见他将我放在床榻处，停了一下，思索了一秒，才又回道：“已经去世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若说着落花凋零一般，如此的漫不经心，但听到我耳里却多了一丝讽刺。奈何旺扎尔待他情深意切，而他却如此绝情，我不明白到底是世间凄凉，还是人心难料。
“赛罕，好生服侍你的主子。”拉藏汗冷冷地回答道。
我错愕的回神，看着他，道：“上次你说的可是真的？”
“什么？”拉藏汗站住脚步，侧过头来，道。
我道：“当初是你在准葛尔说永远不放开我的手，后来又是你在和硕特告知我让我离开，从来，你都未曾让我选择，那么现在，该让我选择了。”
拉藏汗认真的听着，脸上波澜不惊，我镇定地说道：“不管日后你要我怎样，我都会陪在你左右，不管是以何种方式，我绝对不会让你独自一人面对。”
拉藏汗抿起嘴角，沉稳地许以笑容，才分别了几日却恍似隔世，即便如此，他的笑容依旧让我觉得舒心。
淡淡的薰衣草香随着浴桶里萦绕的热气一点一点地将我身上的疲惫带走，依靠着温暖，我不愿动弹，只是我虽无所作为，温暖还是在悄悄消退。
“夫人，水都快凉了，让小的来帮你搓背吧。”赛罕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声说道。
我懒懒地掬起一捧水，看着晶莹的水珠一点一点地滴落，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鼓起勇气将这些温水往身上浇灌。
黑色的夜晚渐渐来袭，我躺在床榻上无法入眠，想着旺扎尔在狱里对我说的话，心情越发沉重，索性用被子将自己的脑袋捂上，不让它继续思考，也不知道这样折磨自己反反复复弄了多久，总算了有些睡意，待我从梦中醒来，赛罕早已为我准备好了早点。
“赛罕，你过来陪我一起吃吧。”拿着筷子，想着日后要一个人吃饭，便觉得无趣，明明害怕孤独却硬要学着孤独，若这就是坚强，我不要！
“夫人。”赛罕有些胆怯，转动着疑惑的眼睛看向我。
我微笑着给她鼓励，让她坐到我的面前，递给她筷子，她这才胆战心惊地从我手中将筷子接过，看着她明明不适应却还在努力坚持，我一阵愧疚，对着她，道：“把你安排在不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实在抱歉，但就这一次，陪我吃一次饭吧。”
赛罕没有多说，只是点头。我看着她乖巧的样子，越发觉得这世道的恐怖，只是默默地拿起筷子认真地吃了起来。
吃完早膳，让赛罕将我打扮整齐便朝着宫殿外面走去。吹着和煦的春风，将自己沐浴在日光之中，尽管冷风还在肆掠地张狂，但阳光的温度还是让我放弃了挣扎。
“你们在干什么？！”赛罕对着远处走来几个行色匆忙的侍女大声嚷道。
我定睛紧紧地打量着那几个侍女手中的汤药，眉头紧蹙，走上前去，问道：“这是给谁的？”
“这……”端着药膳的侍女吞吞吐吐地说着。
我知道若是自己再继续追问下去，定要害了这个侍女，于是点头放行。赛罕有些不解，盯着那几个侍女的身影仔细打量了半天，嘟囔道：“都什么人啊！夫人，小的觉得这事情有蹊跷，您不查查吗？”
“查，定是要查，但不是这样。”我盯着那几个侍女，转过头凑到赛罕的耳边将自己的想法道出，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往厨房跑去。
送走赛罕，我才提起裙摆追着侍女的脚步走了过去，白色的高墙内冗长而宽阔的大道不断地蔓延，忽然，一阵哭泣吵闹的声音响起。
“宝音。”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以何种心情将这个名字唤出的，但一想到旺扎尔那番诚挚的话语便顾不得了，放下自己的小心翼翼大步流星地冲了进去。
“你们在干什？！”我对着那些侍女怒斥道。
见到我的出现，所有的侍女全都吓呆了，愣在原地站了半天不知道如何是好，我瞪着大眼，看着地上已经先血淋淋的宝音，眼泪哗地掉了下来，“还不快给我滚出去！”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我跪坐在宝音的面前，看着地上腥红一片，泪水混合着理智，我开始为宝音看诊。
“放开。”宝音挣扎着从血泊里坐起，将我把脉的手打开，她神情疲惫，双眼布满了血丝，“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我错愕地看着她，心中又多了一分惭愧与怜悯，宝音瞥见我的神色，挣扎着抬起手来在我脸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道：“收起你的同情心，我不需要！”
我默然流泪，低下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告诉，今日你们若是弄不死我，他日定会让你加倍偿还！”宝音瞪着恶狠狠的眼睛，咬牙切齿地对着我大声吼道，此刻竟活像咒怨里的女鬼。
我抬头来，擦干眼泪，看着宝音道：“旺扎尔不会希望你这样的，他那么爱你。”
“旺扎尔。”宝音诧异地抬起头来，凶悍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只见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流出，晶莹剔透像是珍珠一般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那般美丽，让人越发心疼。
我趁着她出神的时候，开始为她诊治，刚才的毒药已经浸入內腑现在我能做的就只是抑制这些毒药的蔓延，只是宝音腹中的小孩我已无能为力。
“我的孩子。”宝音哭喊着。
我想起了自己的小孩，心中已是冰凉，道：“没有了。”
“哈、哈哈！”宝音发疯似的笑了起来，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抬起头来，对着我，道：“滚！滚啊！”
“夫人，怎么了？”赛罕跑了进来站在我的面前一脸诧异地道。
我不顾宝音的嚎啕，对着赛罕道：“赶紧去我的房间把医药箱拿过来。”
“是的。”赛罕见状也没多问，得令跑了出去。
待我将宝音的病情稳住，早已过了一个日头，擦干脸上的汗水，想着拉藏汗连自己的弟弟都可以下手，心中更是害怕不已。
“夫人，现在怎么安置世子夫人啊？”赛罕问道。
我回过头看了她一眼，道：“赛罕，你先在这里照顾好宝音，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是。”
来到密宗院，看见正拿笤帚扫地的老人，我提起步子走了过去。
“甲茂，见过乌兰姑姑。”
罕菊奶奶去世后，乌兰姑姑便退隐道密宗院帮忙整理佛经，一直以来极少与外界接触，这次拉藏汗事变她是宫中老一辈政治人物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
“王妃。”乌兰姑姑慢慢地将笤帚放置地上，躬身朝我行礼。
我急忙将乌兰姑姑扶起，看着她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不知王妃来此，所谓何事？”乌兰姑姑开口询问道。
我咬了咬牙，看着她，道：“甲茂想请乌兰姑姑帮个忙。”
“是为被废的世子妃吧？”乌兰姑姑平静地将我想说的话语道出，眼神显出一丝难过，道：“这个忙，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帮的，当初老夫人在世的时候就已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我才会留在这里。”
见到乌兰姑姑竟会如此明事理，我除了道谢竟再也找不出任何词汇可以表达心中的感情，道：“那么宝音就交给乌兰姑姑照顾了。”
“这是老妇人生前交代我的事，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世子妃的。”乌兰姑姑眼神之中流露出坚定的神色。
也许世间并非我想象中的那般寒冷吧，我抱着一丝窃喜的心情，走出了密宗院。
“世子夫人，你不要！”赛罕哭喊的声音响起，我加快步伐跑了过去。
“宝音，你给我下来！”看着此刻正要寻死的女子，我怒吼了起来，“你这样对得起旺扎尔，对得起你的孩子吗？！”
“旺扎尔？孩子？他们都已经去了！我还活在这世上有什么用！”宝音哭喊着道。
“是的，你去死吧！”我大声吼道，“你若死了，这世上就再也不会有人提起旺扎尔了，你现在就去陪他吧！”
宝音迟疑了一下，我正准备走上前去，一阵冷风吹来，只听闻‘啪’的一响，我脸颊绯红，抬头，拉藏汗正用一种凶狠的眼神盯着我，好似饿狼一般要将我生吞活剥。
“是你把她救下来的？”拉藏汗质问道。
我摸了摸脸上疼痛的部位，抬起头来看着那人，道：“是的，难道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弟弟？”
“这是政治，你懂什么？！”拉藏汗低沉着吼道，接着转过身去，看向站在凳子上的宝音。
宝音脸上突然浮现出笑容来，道：“你终于来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还不快下来！”拉藏汗对着宝音吼道。
我听出拉藏汗言语中的关心，有些错愕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定定地盯着宝音与拉藏汗，只觉胸口发闷。看到拉藏汗走至宝音的面前，双手将其抱了下来，宝音脸上浮现的表情竟比杀了我还难受，我看着眼前这俩人只觉恶心。
“你们，你们到底是在干些什么？！”我发疯地吼道。
宝音回眸朝着我淡淡地一笑，我知道，我知道我所想的都是真的，刚刚对拉藏汗的一丝好感此刻竟是荡然无存。
“赛罕，我们走！”我生气地甩袖离去，踩着阳光耀眼的光芒走出了这个偌大的宫殿。
游荡在孤寂的街道上，看着身旁不断有人走过，我的心仿佛被人挖去了一般只剩血淋淋的躯壳在荆棘丛中不断奔跑，唯有不断在体内进进出出的空气，那般的不可捉摸却着实让我感觉到自己还在活着。
对于自己是怎么进入酒家，坐在桌前的了，只知道那些烈酒灌入肠胃的时候彷如在冲洗的伤口，特别的疼，却又特别的安心，至少这些疼痛不会让我忘记自己还在活着。
“阿米。”熟悉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和煦如风似乎要将我的凌乱梳理，“缘起即灭，缘生已空；得失从缘，心无增减。”
我从沉醉之中抬起头来，将酒杯放稳，看着坐在面前这人，只见他面色温和如初，眼神除了原本的悲切更多了一丝无奈，我笑道：“宕桑汪波，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亦随我笑了起来，道：“心有烦心事，所以来此静一静。”
“哈哈哈，来，陪我喝一杯吧！”我到了一杯酒给宕桑汪波。
宕桑汪波也不推辞从我手中将酒杯接过，仰头饮下，对着我默默地一笑，接着眼神继续瞥向窗外。我见他看得如此出神，眯着醉醺醺的眼睛亦跟着看向窗外。
“外面有什么吗？”我问道。
“什么都有，亦什么都没有。”宕桑汪波回道，言语却多了些许禅味儿。
觉得眼前这人的样貌似乎有些与拉藏汗重叠了，摆了摆头，道：“为何我每次心里难受总会遇见你，你到底是谁？”
宕桑汪波莞尔一笑，彷如雪莲一般，洁白却又温暖，道：“不是你遇见我，是我遇见你，我只愿你身如琉璃，内外明净，知道吗？”
“身如明镜？”我傻笑了一下，道：“我早就身染尘埃了，是你对我的期望太高了吧？”
“不是。”宕桑汪波摇头笑了起来，道：“我知道即使身处尘埃，你也不会让这些尘埃染上你的身。”
我起身不愿跟他多讲，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道：“别总是装作一副了解我的样子，行吗？”
“可以。”宕桑汪波笑了起来，“我们一起去乘马吧。”
“酒后驾驶是要被扣分的！”我对着他大声吼道。
宕桑汪波一脸错愕地看着我，不明白我到底说了些什么，问道：“扣分？”
我皱着眉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傻笑着，道：“好啊！”
“夫人，我们还是回家吧。”赛罕有些担心地想要将我拉回，我看着赛罕安慰地笑了起来，道：“没事的，这人不会将我怎样的。”
于是踏着醉醺醺的步伐走出了酒家，宕桑汪波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不让我摔倒，我一次有一次地将他推开不让他靠近我，直到颤颤巍巍地坐上马，才发现此刻宕桑汪波所谓的乘马，并非真正的乘马，一直都只是我坐在马背上，他在下面牵着马匹。
冷风吹来倒是清醒了不少，眼前宽阔的天地让我觉得格外的宁静。枯荣的草木早已泛起了青绿，那些飘荡在天空中的白云美艳无比，蔚蓝的天空包罗万象将我的烦心事也一同包容了。我看着此刻的春天，心竟忘了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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